近日，《文史哲》创刊60周年纪念大会在山东大学举行，一大批海内外人文学界的著名学者聚焦“反省与展望：中国人文研究的再出发”，就当前综合性学术期刊及大学学报今后的发展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

　　据悉，《文史哲》是新中国第一家高校文科学报。今年4月，该杂志荣获首次设立的“中国出版政府奖期刊奖”，成为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唯一入选这一奖项的刊物。

　　据统计，在我国大陆9000多种期刊中，社科学术期刊约占1/4强，达到了2800余种。其中，高校社科学报又占据了一半。我国高校社科学报已有百年历史，有少数类似《文史哲》这样拥有很高声誉的期刊，但整体上来看，高校学报的发展陷入困境，整体声誉不升反降。学报中的高质量论文太少，不少学报和论文甚至被称为“学术垃圾”。当前综合性学术期刊尤其是大学学报该如何发展，向哪里去，一时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

    办刊的目标只能是“学术”本身，而不是转载率

　　《北京大学学报》前主编、全国高校文科学报研究会前理事长龙协涛表示，在学术浮躁、学术腐败尚未得到根本治理的今天，有很多学术期刊是平庸的，既与学术创新无缘，也于学术传承无补，还有一些学术期刊是堕落的，以金钱代替了学术标准，令斯文扫地。

　　龙协涛认为，当前学术界一些办得不好的学术刊物，很多毛病归结为一点，就是缺乏对学术的敬畏感、神圣感，把学术期刊的名声弄坏了。“《文史哲》创刊60年来，能够洁身自好、鹤立鸡群，不断地开拓新境界，正是其可贵之处。”龙协涛说。

　　《文史哲》杂志主编王学典认为，《文史哲》既要引领学术潮流，又不能追风猎奇，走轻浅轻浮和哗众取宠的捷径。“刊发在《文史哲》上的文章，虽然希望能被更多文摘刊物转载，但《文史哲》不是为转载率而办刊，其办刊目标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学术’本身。”王学典说，“对《文史哲》而言，‘学术’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王学典说，文、史、哲三个学科在中国源远流长，有着几千年的积淀，是现代学林中最厚重的学问，这也决定了主要刊载这方面学术成果的《文史哲》杂志，除了走厚重之路外，没有其他道路可走。“但强调学术和厚重，绝不意味着将其办成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古董’。学术期刊应力图站在学术前沿，积极主动地介入当下的学术界，自觉充当当代学术史的创造者。”

　　那么，《文史哲》是怎样参与创造波澜壮阔的当代学术史的呢？王学典总结了三条路径。其一是下大力气推动、倡导、实践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方针，60年来发起和推动的“《红楼梦》问题讨论”等一场又一场学术论战和重大讨论，在这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其二是探索、提炼和锻造公共学术话题，因为一份杂志的影响力，取决于该杂志锻造公共学术话题的能力，该能力主要是指能不能、敢不敢触及学术史上比较重大，甚至成为风气、成为主流、成为倾向的东西，这对许多杂志来说都是一种考验。其三是就一系列重大学术问题主办相关会议，这意味着编辑部在主流问题上拥有若干话语权，应该积极介入一系列重大学术问题讨论中去，从而实现引领学术潮流的办刊初衷。

　　据介绍，从2006年起，《文史哲》编辑部已围绕“如何言说和诠释文化中国”这一主题，举办了5届“人文高端论坛”，寻求“中国文化和社会的历史形态及其未来走向”的答案。王学典说，这些活动都基于一个重要的理念，在推动学术发展上，并非只有作者、学者是主动的，期刊也同样可以是主动的，学者与期刊完全可以实现良性互动甚至是携手共进。

    以问题为中心整合学科，把综合性劣势转变成优势

　　在《清华大学学报》主编、全国高校文科学报研究会常务副理事长仲伟民看来，分科学术是20世纪以来从西方引进的学术规则，这种规则已经成为中国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否认，这种学术规则对中国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对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以及中国学术同西方学术接轨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是这种结合也对中国文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割裂。文史哲是中国传统学术的精髓，中国学问要立足并走向世界，还是要回归到大专业的传统之中去。

　　与此相关，仲伟民认为，中国的学科期刊大体上可以分为专业刊和综合刊两大类，专业刊比较省心，容易得到专家的投稿，但专业刊也有一定的弊端。比较而言，做综合刊没有固定的读者群，做起来比较费力，近年来中国的综合性社科期刊尤其是大学学报屡遭批评，就是因为学报过于综合，内容过于庞大，文、史、哲、政、经、法等各个学科都包含其中，以至于有些学报被称为“学术垃圾”。

　　对于这一点，《济南大学学报（哲社版）》主编贾岩亦深有体会。贾岩说，如果走专业刊的路子，突出某一个学科或某一方面研究的话，指向比较明确，编辑部主要接触的也是较为单一领域的专家学者，容易受到特定作者和读者的认可，约稿也相对容易，也可以做出特色品牌，比如曲阜师范大学的《齐鲁学刊》主要侧重儒学等领域的研究，形成了品牌。但事实上，很多大学学报都难以脱离作为某一学校的学术平台和资源，为本校各学科发展提供服务和学术平台的宗旨，很难去做成一份“超脱”的专业刊，这就涉及学报的定位问题。

　　贾岩说，与此相反，如果是综合刊，刊物本身容易成为“大杂烩”，她自己作为主编还需要参加各个学科的学术会议，广泛接触各领域的专家学者，而她作为一个现代文学方向的研究者，又很难和其他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进行深入的学术交流和探讨，因而很难约到好稿，参加各种学术会议时，自己经常会置身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简言之，不管是做专业刊，还是做综合刊，当前大学学报都面临一种两难的境地。

　　那么，综合性大学学报该如何办？仲伟民认为，《文史哲》在专业刊和综合刊之间走出了一条“小综合、大专业”的独特办刊道路，将综合性与专业性有机结合，闯出了具有中国特色学术期刊的发展之路。说“小综合”，是因为它不像中国绝大多数期刊那样，把所有的综合人文都往里面装，而是主要发表文史哲方面的文章，“大专业”是指其办刊风格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和内容相契合。

　　贾岩认为，现在学科越分越细，各个老牌学科领域的边边角角几乎都有人做相关研究，要在一些老牌学科中作出开拓性、创造性的研究成果，难度相对较大。与此相反，在边缘学科、交叉学科领域，则具有更大的突破创新空间。贾岩说，就学报的发展而言，《济南大学学报（哲社版）》有一个成功的案例，即从2002年开始，引领性地开设了“和谐社会研究”专栏，从各个学科角度开展了深入持久的学术讨论，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该学报还因此荣获第四届全国高校社科期刊特色栏目奖。但是，后来该学报单纯在文学等某一学科领域开设的专栏研究，影响皆远不及此。因此，综合性不仅仅是劣势，也可以转化为优势，关键是要以问题为中心来整合学科，而不是以学科为中心来分割问题。

    必须坚持专家办刊，走国际化之路

　　仲伟民认为，自创刊以来一直坚持学者办刊，是《文史哲》能够产生影响的主要原因和良好传统。那么，为何只有专家才能办刊？王学典认为，只有专家才具备相应的鉴别力、判断力、选题策划能力，才知道如何处理稿子。

　　贾岩说，所谓专家办刊，其实质就是学报编辑队伍建设的问题，编辑的学术素养和编辑水平，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刊物及编发稿件的质量。而编辑队伍建设又涉及学校政策、经费、人事编制等各方面的问题。就一般学校而言，更为注重引进某一学科领域的带头人及相关专家学者，很少能顾及并引进优秀的学报编辑。此外，就目前学报的整体状况而言，一般的编辑部都经费紧张，仅能勉强维持日常办公及印刷费用；如果在期刊改革中迅即推向市场，仅靠很少的发行量和广告也很难维持生存，则大部分学报将面临生死抉择，前途堪忧。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各学科领域的编辑想多参加几次学术会议，主动到外地访问约稿，常常会捉襟见肘。久而久之，很容易导致职业倦怠。因此，学者办刊不仅仅是编辑部和编辑个人的事，更需要学校的重视。

　　那么，作为学术的风向标，像《文史哲》等一些积淀深厚、有重要学术影响的刊物，下一步到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山东大学校长徐显明认为：“自成一体的中国文化越来越焕发出迷人的魅力，但整个世界特别是英文世界对整个中国文明成就的了解还非常肤浅。《文史哲》目前已经发行至30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外期发行量达到545份。作为一份已被西方主流学界认可和接受的杂志，《文史哲》无疑承担着传播和推介中国文化的特殊责任和义务。因此，《文史哲》必须进一步国际化，成为一个著名的国际学术平台，成为向整个世界展示中国文明成就的重要窗口。”至于如何走向世界，徐显明建议，在选题策划上，要进一步向中国古典学术凝聚。同时，应以充当不同肤色、不同文明、不同语言之间强有力的文化媒介为主要目标，尽快创办英文版。

　　教育部社科司出版处处长田敬诚说，今后高校期刊发展的目标将是数字化、专业化和国际化，要逐步加大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力度，向世界发出中国学术界的声音，逐步扩大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因此，高校学术期刊发展的任务任重道远，可谓是一次从更高起点上的再出发。

中国教育报2011年5月30日第5版
媒体链接：大学学报发展如何走出质量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