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的时节，招聘会已经开了一场又一场，毕业歌隐约响起。从精英产品到大众教育产品，大学毕业生面临就业难，生存难。现在，06级大学生毕业将满一年，本报以济南大学2006级文化产业管理专业2班毕业生为样本，关注他们毕业后的工作与生活，走进他们的“春天里”，力图展现85后大学毕业生整体生存图景。
    工作啊  没有白干的 只有不如意的
    06级文管2班有55名学生，辅导员赵朋毕业于2002年，是高校扩招前的最后一批高考生。随着1999年高校扩招，大学生就业层次下降。在赵朋看来，他送走的毕业生就是“社会主义劳动者”，虽然还是干部身份，但早已不能以管理者的姿态面对职场。如果将大学生在社会发展中所处的位置按1分-10分计算，赵朋给他们打6分。在接受记者调查时，学生们给自己的平均打分约为7.26。不过，半数毕业生目前月薪只有千余元，一成多依靠家人生活。
“累得没心情与同学联系”
    见到记者，李千叶很意外。离开学校不到一年，她的电话号码已换了三次。除了与她住在一起的一位同班女生，学校其他人几乎无法联系到她，包括辅导员赵朋。
    4月初，赵朋想统计06级文管2班学生的就业情况。根据学生毕业时留下的号码，他只联系到了全班55名学生中的五分之一。
    更换号码多与工作有关。李千叶毕业的前三个月，连续换了三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电话营销灭火器，后来又做过保健品推销员和网络营销员。三份工作的待遇均是1200元左右。第四个月，她应聘到一家图书公司做校对，每月收入约1500元。换了工作，以前的客户还与她联系，她干脆换了电话号码。
    工作不久，单位便要求签订劳动合同。李千叶很不情愿：这意味着一年之内，她无法随时跳槽了。经常换工作，工资可能一直处于较低水平，李千叶很清楚。可她不愿放弃机会，哪怕机会与失败共存。
    早8：00至下午5：30，是李千叶的正常工作时间。多数时候工作时间并不正常，她常常加班至晚上9点，每周仅休息半天。“累”，是李千叶每天最大的感受。在这种状态下，她很少与大学同学联系。
免费打工“换来”对口职业
    如果李千叶想让同学关注自己也很容易，她只需把信息告诉同学慕鹏。被同学戏称为“八卦男”的他，很乐意在同学之间传递信息。
    离开学校不到一年，慕鹏也换了4份工作。与李千叶相比，他求职的目的更明确：记者、编辑、广告销售等比较对口的职业。
    慕鹏的工作经历始于一家广告公司，主要通过电话营销，工作环境有些封闭。他想接触更多人，转到科技市场的一家公司工作，几乎天天去泰安出差。天亮的时间，他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2010年11月，一家省级报社招用实习生。虽然一分钱工资也没有，但慕鹏认为可借此积累一些经验。他辞掉每月千余元工资的工作，前往报社实习。
    工作没有收入，慕鹏不得不再次向父母要了3000元，交房租和暖气费。三个月后，凭借在报社实习的经历，他成功应聘到济南搜房网做网络编辑，月收入2000多元。
    工作后第一次回烟台老家过年，慕鹏买了五六百元的礼品回家，已是他当时能够承受的上限。
“清闲，这是我理想的工作吗”
    一年之前，赵向涛也曾对未来充满信心。作为学院记者团的团长，他用文字和图片记录了大学生涯中许多美好的回忆。
    2010年2月，河北一家肉类企业到济南大学招聘销售人才，向学生许诺了很多职业发展的美好愿景。赵向涛花了200元钱，买了人生中第一套西装，参加了面试。随后前往石家庄培训。
    在企业驻地，看到简陋的厂房、矮旧的办公楼，他有些失望。全国各地来此培训的大学生，通过演讲竞选班长。一名叫“晓曼”的女孩，以出众的口才令赵向涛等人佩服。什么人适合做销售工作？赵向涛显然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
    第二天，赵向涛离开这家企业，回到济南大学。4个月后，他在老师的推荐下，来到一家农产品销售公司从事内勤工作。
    工作的压力不大。赵向涛每天9点多到单位，除了接待客户、打印文件，多数时间无事可干。“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是我理想中的工作吗？”赵向涛常常问自己，答案不言而喻。
三大杯白酒换来300万元订单
    滴酒不沾的王召亮，目前在一家药业集团做菏泽市医药分销代表。在一次应酬中，喜欢喝酒的客户开玩笑说喝酒才能签订单，“一杯一百万元”。王召亮端起二两半的酒杯，连干3杯白酒。7两多白酒下肚，那真是考验。“喝酒不能误事，一会儿晕了、吐了，签约就耽误了。”王召亮跑到洗手间，抠喉咙将白酒吐出来。回到酒桌上，300万元的订单，就这样签订了。
    王召亮当然知道酗酒伤身，但每季度330多万元的销售任务，令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月收入3000元-5000元，在同学们中算是高的。应聘该岗位时，他就认为药品行业利润高，对于喜欢做销售的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工作之后，王召亮有了众多“第一次”，第一次喝酒、第一次自己做饭、第一次住宾馆……第一次出差是前往菏泽搞公关，王召亮心情激动———“我要拥有菏泽整个医药市场”。第一次住宾馆，眼前的一切都令他好奇：淋浴不知如何开关，还把沐浴液和洗发液弄混了。
    拿到第一份工资，王召亮连续吃了一周排骨米饭。10多元一份的套餐，对他来说曾是“奢侈品”。
    客户心情不好，他只与对方拉拉家常；客户心情不错，他立刻拿出合同。会“来事”的王召亮，已能借助各种力量推销产品。客户的妻子、孩子，都成为了他的朋友，并在药品销售方面给予他很大帮助。
创业啊要洗脱稚气 还要点运气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每名大学毕业生都曾体会到。记者向济南大学06级文管2班的55名学生发放了调查问卷，回收有效问卷44份。统计显示，仅有15.91%的人对现状满意。创业，是很多大学毕业生达到“满意”的首选途径。在06级文管2班，有几位创业初获成功者。
“姐，姐，你买只鸭子吧”
    大三做网管，大四做广告，毕业后进入一家保险公司，梁孝龙是文管06级2班中比较活跃的人物。
    他跑了4个月的保险，皮鞋磨破了两三双，月均收入还不到1000元。职务转正的那个月，还差1000元完成任务，他只好自掏腰包给女友买了一份保险。
    在女友李娜娜的建议下，梁孝龙决定与王飞一起开家米线店。梁孝龙、李娜娜和王飞是同班同学，李娜娜与王飞又相互是最好的女性朋友。
    4月11日下午2：00，记者在长盛小区见到梁孝龙和王飞时，他们正在店里忙着剥蒜。“姐，你买鸭子吧？姐，……”看到门口的女性顾客，王飞的嘴很甜。
    选定长盛小区之前，他们前往济钢、匡山小区等地寻找店面，看到熟鸭店门口一般都排着长队，便放弃经营米线的念头，转而做起了“醉仙鸭”。
    开店需投入1.2万元，王飞拿出了6000元的积蓄。梁孝龙只有3000元，他立刻向大学的哥们求援。“我一声令下，不到半个小时，账户中就多了3000元。”梁孝龙说，不管在哪所高校，同学毕业后都会尽力互相帮助。
    借钱在同学中并非糗事。在梁孝龙班上，约15%的同学负债，近一成人负债2000元-5000元。
    新店开张首日，生意好得出奇。这天卖出了30多只鸭子，连梁孝龙准备自己留着吃的鸭子也被买走了。这得益于之前印发的宣传单，以及向客人赠送面巾纸等小礼品。接下来两天，每天卖出50多只，照此发展下去，梁孝龙和王飞每人的月收入能达到3000元以上。
    第四天天气阴冷，一上午只卖了3只鸭子。王飞赶紧切开一只鸭子，让过往行人品尝，搜集意见和建议。
    其实，鸭子的口味并不差，只是由于天气阴冷，大家都不愿出门，客人随之减少。梁孝龙觉得很长见识，生意的好坏竟还与天气有关。
    在梁孝龙双手的指甲缝中，黑色污渍已很难清理干净。
学校里念创业经，毕业后做经理人
    与梁孝龙相似，肖忠华也较早脱掉了身上的学生稚气。他大学时就开始做生意，积累经验、资金，培养人脉关系。
    马云、牛根生等商人的发家史，肖忠华了如指掌。为将理论结合实践，当同学们还沉浸在考入大学的喜悦中时，肖忠华便开始做兼职，与很多商场的部门经理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
    2008年12月，他想自己开家店，通过报纸信息，接手了校内一家复印店，与班长李鹏飞一起经营。
    复印机使用的电压是110V，而李鹏飞直接把电源插在220V的插座上。“机器一下就给烧了，维修需要100多元。烧的是钱啊！”肖忠华回忆说。
    经过摸索，生意逐渐红火。房东见状将他们赶走，自己干了起来。他们又在附近另选了一家店面，由于位置不如前房东的店面，他们就与对方拼服务、拼价格。后来，格子铺逐渐兴起，他又将店面分租，自己坐收租金。毕业前，他们将这家店面转让了出去。
    赚来的大部分钱，肖忠华都用在了请客吃饭上。他认为在个人的发展中，人脉关系将起到巨大作用。
    2010年3月，肖忠华帮一位老总在校内招聘人才。经过5个月的接触，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这位老总就是肖忠华现在的老板。大学毕业后，肖忠华在老板开的上岛咖啡马鞍山店工作，并立刻成为该店的经理。
    坐在记者面前的肖忠华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中透着经理“范儿”。很难看出他才23岁。“我曾给家人说，三年内不要找我要钱，我要用挣来的钱维护人脉。”肖忠华说，目前他的月收入3000元左右，发展还不错。这要归功于大学时代的积累。
发展啊
未来是个梦 会不会更模糊
“亟待提升工作经验。”在06级文管2班，近四成人也是这么想，收入、知识储配、人际关系和职场规则都排在工作经验之后。不过，在某些时候，积累经验会成为迷惘的代名词。
月薪1500元，独立生活很紧巴
    小谦是06级文管2班的一名女生，目前从事内勤工作，月收入1500元左右。每天从早上7：30忙到下午6：00，周末还要加班，几乎没时间娱乐。每个月她总要抽出时间逛街一两次，选购化妆品和衣服。“‘漂亮钱’省不得。给领导、客户留下好印象，很多事都事半功倍。”小谦说，她每月花在化妆品和衣服上的开支有六七百元，是生活开支最多的一项。
    小谦每月坚持存款四五百元。她现在与一位朋友合租，每月房租有两三百元。除去租房、储蓄和买衣服，工资只剩下两三百元，这是小谦每月的“口粮钱”。
    早上花两三元吃早餐，中午在食堂的花费也不超过4元，晚上回家自己做饭。小谦每周能吃两次荤菜就很知足了。每月发工资的前几天，是小谦的生活费最紧张的时候。实在没钱了，晚上回家只能天天吃面。
    自从离开学校，小谦再没进过电影院。繁忙、低薪的工作，让她几乎没有业余生活。交友圈也仅限于单位同事。健身不用说了，听音乐、读书也与她渐行渐远。
    踏入社会以后，小谦才真正意识到金钱的作用。在恋爱对象的选择上，她要求对方的月薪至少不能低于4000元。“征婚条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有很合适的人选，物质条件也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小谦说，她的账户余额每月递增，让她看到了希望。
“房价太高，买房与我们无关”
    拨通李鹏飞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火锅店的一阵喧嚣。晚上8：31，对身在陕西渭南的李鹏飞来说还是工作时间。毕业后，他去了济南一家公司做销售。每月出差23天以上，时常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
    李鹏飞是个闲不住的人。类似公务员、内勤等工作，他自称给3000元月薪，也不会做。他喜欢在商场驰骋，即使眼下工资只有1700元左右。最大的困惑在于，他的主管领导仅比他大两三岁，整个陕西销售区域的负责人也不过30岁。他想在与众人的竞争中占到先机并不容易。无奈的时候，李鹏飞也会以积累工作经验为借口，劝慰自己暂时不要跳槽。“准备3年内买房。”李鹏飞是接受采访的同学中唯一敢说出买房计划的人。虽然同班的54名学生无一人买房，近四成是蚁族，但在高房价面前，大多数人觉得买房“事不关己”。没有房产、工作经常变动，这令很多大学毕业生缺少归属感。
执著于考研，随份子得借钱
    每个大学的班级里，几乎都少不了怀揣名校梦的学生。济南大学06级文管2班同样如此，刘昌奇就是代表之一。
    4月12日上午，就职于某民办高校图书馆的刘昌奇，利用休班时间来到经十路一家教育企业参加面试。等待面试时，刘昌奇嘴巴微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两个拇指不停交替环绕，目光盯在墙上若有所思。
    毕业即将一年，刘昌奇的生活压力很大。月收入只有1200元，而朋友结婚一次就要出千余元，多数情况下只能借钱随礼。
    大四首次考研，刘昌奇报考北京大学哲学系电影学专业。当时该专业招收6人，5人是保送读研，刘昌奇没能考上。为实现北大梦，刘昌奇毕业后找了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利用便利条件，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两个月前，刘昌奇再次报考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专业研究生。此次该专业招收了4人，成绩名列第五的他再次失之交臂。
    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过于闭塞，工资也比较低。迫于生存压力，刘昌奇不得不回到毕业的原点，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但是，北大梦并未离他而去，在工作稳定下来后，他仍会继续朝梦想发起冲击。
“不是没得选择，而是难以抉择”
    在同班同学中，赵向涛的梦想显得与众不同——— 开一家旧书店。
    走进赵向涛的房间，数十本略显破旧的旧书首先进入眼帘。这样的文史、名著类书籍，他已收集了近千本。
    邮票、人民币、粮票和烟标，甚至二三十年前的发票、单据，都是赵向涛眼中的宝贝。每到周末的晚上，他就会带上几十本旧书，到王官庄附近的夜市摆摊。能与懂行的路人聊聊旧书收藏，是他最大的乐趣。
    虽然目前的工作不尽如人意，家人也多次催促他回临沂老家工作，但他仍然希望按照自己设计的轨道，完成自己的梦想。
    下班后回到与朋友合租的房子里，赵向涛一般自己做饭。吃饭时看看相亲节目，填补感情空白的同时，也为将来谈恋爱学点经验。“人不是没得选择，而是难以抉择。”赵向涛认为，对于自己的理想，应坚持到底。他如今每天坚持看书一小时，在网上、文化市场、废品收购点“淘”旧书，这些都是为了梦想蓄力。
    包括赵向涛在内，近七成同学表示生活艰辛。然而，近八成同学坚持梦想。他们的心态与刘昌奇一样，即使不能一飞冲天，也要做好一只蜗牛。山顶就在那里，雄鹰只是早到而已。

媒体链接：85后大学毕业生生存调查  社会“一年级”